2016年至2017年初,在美国总统大选期间和就职前后,特朗普的许多言论和行为似乎脱出了美国政治高层的常轨,给美国的未来走向带来了诸多不确定性,引起了广泛关注和观点极不相同的评论。我们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要准备进行具有许多新的历史特点的伟大斗争。特朗普政府的走向及其对世界的影响、对中美关系的影响,是构成新的历史特点的重要因素,值得重视和研究。笔者仅就研究这个问题应该坚持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谈一些认识。

  认识事物必须从客观对象自身的实际出发。事物的本质和规律是通过其存在和发展的全过程表现出来的,因而只有观察了全过程才能完全地把握它。但是,认识的目的首先是为了满足当前实践的需要,所以在多数情况下,人们所关注的认识对象都是现实中正在发展变化着的甚至是刚刚出现的事物,其现象和本质远未充分暴露出来,这时人们却不能不探寻它的性质、规律和未来走向,得出某种结论,以便采取应对之策。这是人的认识和实践中固有的一个无法回避的矛盾。这个矛盾使人的认识“受着客观过程的发展及其表现程度的限制(客观过程的方面及本质尚未充分暴露)”。(《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94页)这是认识过程中难免发生错误的一个重要原因。当前我们对特朗普政府的认识,就受到这样的限制。我们当然不能因此取消认识,不去探求对象的性质,预测其未来的发展,但是应该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认识所受到的这种限制,从而更加注意坚持从实际出发,避免因可供分析的事实尚不充分而用想象去填补实证材料的空白。

  人们的言论和行动是有区别的。虽然发表言论也是一种行动,但是言论的内容所表达的并不都是已有的行动或必将付诸实施的步骤。发表言论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行动,只能作为了解主体当时思想的依据。人们之所以关注特朗普,是因为关心美国政府的走向。从认识美国政府及其最高领导人的意义上说,特朗普在今年1月20日正式宣誓就职之前包括竞选和候任期间所发表的言论,都只是“言”,而不能算作“行”。因为这些言论并不具有代表一个国家政府的法定效力,也不一定在将来付诸实施。这就意味着,可供分析、了解特朗普政府的“行”,只是他今年1月20日之后的所作所为,对于判断一个大国政府来说,这些是非常有限的。

  美国总统竞选期间提出的主张和对选民做出的承诺,在其当选之后往往不能兑现,甚至南辕北辙,因而不能全都当真。有些承诺可能从一开始就只是笼络人心、争取选票的策略之举,并未真正打算实施。有些可能虽有此心,却并无实施之力,就职之后想做但却做不到。也有些可能因为地位发生了变化,从在野变为在朝,地位改变了,主意也随之改变。对于像特朗普这样的从未担任过政府职务因而完全缺乏执政经验,却一步登上最高领导职位的人来说,改变之大、变化因素之多更加明显,由此带来的变数也就更多。因此,上台之前的言论固然是了解其人和解读其上台之后的决策所不可忽视的重要参考资料,但不能当作分析、判断现政府执政方向的根据。

  从实际出发认识特朗普政府,要把侧重点放在今年1月20日之后,密切关注其作为现任总统的言行,尤其是政府的决策和实施情况,注意新的动向,以此作为分析、判断的客观依据。

  社会中没有孤立的个人,现实的个人在本质上都是一定社会关系的总和。美国总统是一个国家的正式代表。虽然个人的经历、性格、作风等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但个人所扮演的角色归根到底是由社会历史条件和阶级关系决定的。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方法为我们认识扑朔迷离的社会现象提供了一条指导性线索。观察特朗普政府不能离开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方法。

  特朗普的就职演说,是外界观察这位美国总统的第一个窗口,是值得特别关注和研究的重要资料。演说中一些看上去带着“社会主义”色彩的好像是表达了“人民”意愿的言论十分引人注目。比如他说,这一天的权力交接,不只是由一位总统交到下一位总统,由一个政党交给另一个政党,而是“将权力由华盛顿交接到人民的手中”。很久以来,“华盛顿的一小撮人”攫取了政府的利益果实,“华盛顿欣欣向荣,人民却没有分享到财富。”“政客们赚得盆满锅满,但工作机会越来越少,工厂纷纷倒闭。”“当权派保护的是他们自己,而不是我们国家的公民。”而就在他就职的这一天,“美国人重新成为了国家的主人。”他许诺,从这一刻开始,所有的问题都将结束,一切都会改变。他说,这个就职典礼的“核心是一个重要信念——国家是为服务人民而存在的”。

  人民、权力、利益、国家的主人、服务人民等,这些语词我们都相当熟悉,经常出现在我们的政治生活和理论著作中。但是,如果因此忘记了这是一个当代资本主义国家的正式代表发表的政治宣言,而像有些评论文章那样,把特朗普的观点同社会主义中国关于人民的理念混为一谈,同中国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相提并论,把特朗普的当选和就职看作是人民的革命,那就离开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方法。

  马克思主义历来主张对“人民”要做阶级分析,反对用“人民”概念掩盖阶级的对立。唯物史观把人民理解为推动历史前进的力量,认为人民这个概念在不同国家和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内容。无产阶级的历史地位,决定了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参加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所以中国作为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同时又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无产阶级专政在中国体现为人民民主专政,人民当家作主成为中国根本的执政理念,人民立场成为中国人的根本政治立场,为人民服务成为党的唯一宗旨。

  但与此同时我们并没有忘记,资产阶级从它作为一个新兴阶级开展反封建斗争起,就以人民的代表自居,充当了资产阶级革命的领导者,后来也一直把自己说成是人民利益的代表者,所以“人民”也是资产阶级政治学说中常见的话语。列宁指出:“只有资产者才会忘记,在全体‘人民’反对中世纪农奴制度的利益一致的背后,存在着‘人民’内部的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深刻的不可调和的对抗。”(《列宁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17页)他强调:“马克思在使用‘人民’一语时,并没有用它来抹杀各个阶级之间的差别”。(《列宁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636页)应该看到,特朗普所说的“人民”与我们党的理论和话语体系中的“人民”有各自不同的阶级内容。

  “民粹主义”也是评论特朗普的言论中频频出现的一个词。无论在赞成或反对民粹主义的人们中,都有许多人把特朗普的主张同“民粹主义”联系在一起。在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体系中,如所指出的:“所谓民粹主义,就是要直接由封建经济发展到社会主义经济,中间不经过发展资本主义的阶段。俄国的民粹派就是这样。当时列金年会官方网站首页入口宁、斯大林的党是给了他们以批评的。”(《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23页)列宁在批判俄国民粹派时尖锐地指出,他们以“人民之友”自居,“其实他们是社会最凶恶的敌人。”(《列宁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02页)

  在当代西方学术话语中,“民粹主义”的含义显然与此不同。它一般被用来指论者认为在“平民”与“精英”的区分中倾向于“平民”的思想,与“精英主义”相对立。但是在我们看来,无论“平民”或“精英”,都包含着不同阶级的人们。当特朗普的主张被说成是“民粹主义”时,他所代表的“平民”,主要是没有进入国家机构直接执掌权力的资产者。这一点已经由他当选后组建的“富豪内阁”的成员构成明确地显露出来了。当前在美国、在欧洲,各种被称为“民粹主义”的思潮此起彼伏,形态各异,有论者还将其区分为左翼民粹主义和右翼民粹主义。无论在赞成或反对“民粹主义”的论者中,都包含了不同阶级的思想和政治倾向。使用这个话语,不能把反映不同阶级利益和愿望的思想观点区分开来。我们应该重视研究当代那些被称为“民粹主义”的思潮及其所反映的社会矛盾和现实问题,但是不宜把这个已经被用得混乱不堪的话语当作表达我们自己观点的概念和分析现实问题的语言工具。

  国家,不仅就其历史起源来说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和表现,而且迄今为止,阶级社会中的国家尽管都有社会管理职能,但它作为阶级统治工具的性质并未改变。一个国家性质的决定性因素,仍然在于它是哪个阶级的国家,即政权掌握在哪个阶级的手里。社会革命的实质是生产关系的改变,是新的生产关系代替旧的生产关系,而“国家政权从一个阶级手里转到另一个阶级手里”,则是革命的首要的基本的标志。(《列宁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5页)

  综观特朗普就职以来频频出台的内政外交举措,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国家政权正在发生某种“从一个阶级手里转到另一个阶级手里”的根本性变化。他在就职演说中所说的“将权力由华盛顿交接到人民手中”,并没有超越国家政权在资产阶级的不同集团及其政治代表之间传递的范围。有的论者把特朗普当选看作是一场革命。有的论者说,特朗普就职演说的主题就是为了“人民”的“革命”。这里所说的“革命”,与马克思主义理论和话语体系中的社会革命不是同一个概念。

  列宁曾经写过一篇题为《对谁有利?》的短文。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别相信空话,最好是看看对谁有利!”他说:“谁直接维护某些观点,这在政治上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观点、这些提议、这些措施对谁有利。”(《列宁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61页)看看其行为对谁有利,是进行阶级分析、判断一个政权及其领导者的可靠方法。

  我们不妨看看2月初刚刚发生的针对中国或与中国直接相关的几件事情。2月1日,美国新任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刚刚上任,就声称关注西藏问题,要努力“促成北京与西藏‘’和的代表展开对话”,并表示要与见面。新任国防部长马蒂斯刚上任就访问日本和韩国,在日本就主权问题发表言论,重申《美日安保条约》适用于,在韩国重申将继续推进部署“萨德”反导系统。这些言行都直接损害中国的领土、主权、安全等核心利益,“对谁有利”是十分明显的。

  但是,不变中也有改变。我们重视基本的经济关系、国家政权没有改变性质的事实,并不意味着轻视在基本不变的范围内发生的具体变化,轻视对统治阶级内部以及社会各阶级、阶层之间关系的分析。重视根本制度,不意味着可以轻视体制性问题。应该重视对特朗普当选前后美国社会和政治体制中的矛盾的分析。

  特朗普原来是一个没有从政经历的地产商,被视为政坛的局外人。他在总统竞选中口无遮拦地抨击美国时任领导人和现行政策,不断发表被认为是突破了底线的言论,却在政坛上层和主流媒体的一片反对声中步步胜出,出人意料地当选,这种颠覆了美国上百年选举一般秩序的现象,反映了美国社会深刻的矛盾。把特朗普推上总统宝座的力量,与其说是出自对他的政见的支持,不如说源自对美国现行制度、体制和现实社会的否定,对以希拉里为代表的现政权的反对。特朗普的参选和他对美国社会、政治的猛烈抨击,为社会各阶层民众发泄对现实的不满提供了一个突破口,为争取改变现状提供了一个机会。他的当选是美国时任政府和主流媒体遭受的严重挫败,是美国社会分裂、贫富分化、阶级矛盾尖锐化的反映,是美国经济、金融危机和各种社会问题导致的民众普遍不满的爆发,集中表达了广大民众要求改变现行制度、体制和社会现状的强烈愿望。一句话,他的当选是美国现实政治和社会的一种否定性的表现。这也是为什么这场选举被认为是“民粹主义”思潮表现的原因。

  特朗普就职后,竞选中政治博弈的双方攻守易位。特朗普紧锣密鼓地推出一系列行政举措,把他在竞选时提出的施政纲领付诸实施。当初一个追求执掌权力的资本家的政治主张,变成了一道道现任总统的行政命令。而在另一方面,大批美国政坛人员和主流媒体继续奉行反对特朗普的立场,从斥责和阻击一个觊觎国家权力的地产商人,变成了抨击和阻拦现政府领导人的施政举措。抗议的声浪之大,行政命令遭遇的阻力之强,超过了美国总统权力交接的常规。尤其是1月27日特朗普发布“移民禁令”引起的强烈冲击波,震动了美国社会和国际舆论。不仅民众涌上街头抗议,国会参议院议员不予合作,上千名外交官反对,代理司法部长宣布不为之提供辩护,而且遭遇到司法系统的强力阻击,联邦地方法院法官罗巴特做出要求在全美范围内停止执行的法庭裁决,使美国陷入了一场其前景尚未可预料的“法律战”之中。特朗普上台不到两周时间,支持率就下跌到43%,而不支持率上升到52%。(韩显阳:《特朗普“移民禁令”波澜难平》,《光明日报》2017年2月7日)

  特朗普上任后的政治风潮,以尖锐的形式反映出在他竞选期间已经显露的美国社会的分裂和危机的新发展。社会中固有的否定自身的矛盾正在继续撕裂这个社会。他的施政行为,已经显示出他试图改变现行政策和体制的强烈愿望和决心,但是他所能运用的体制并不是由他自己选择的,而是在他上台之前就已经确定并按照其固有方式运行的。他只能从现有体制出发去实施自己的主张,并在实施中努力改变这个体制,正如人们即使不满意现有的生产机器,也只能运用它去生产产品,并在运用的同时去改进它一样。这样,他作为现有体制的新领导者和这个体制发生了冲突。一方面,他强有力地甚至是粗暴地使用这个机器,驱动这个体制去实现自己的目的;另一方面,传统的机器和体制要求按照自己原有的方式运转,严重地阻碍他的施政行为。这种矛盾,既震撼着美国传统的国家机器、政治体制和制度,又威胁着新任总统的权威、行政执行力乃至于他的执政地位,成为一种对现存社会具有严重破坏性、腐蚀性的力量。

  社会中的人们通过追求自己的目的来创造历史,但最终的结果是从许多单个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所以历史的结果与个人的动机是两件不同的事情。观察特朗普上台的意义,要从客观实际出发,对事件的结果和历史人物的动机做应有的区分。特朗普和他的拥护者、反对者都是一定社会力量的代表。把特朗普推上台的对美国社会现状强烈不满的否定性力量正在继续猛烈地冲击这个资本帝国。就此而论,特朗普上台也许与革命有某种意义上的关联,但这同他想做些什么不是一回事。

  特朗普执政的时间还很短,又遇到了严重障碍,他在就职演说中以及竞选时提出的许多观点还没有变成施政行为,或者才初露端倪,它们在未来的政治实践中究竟意味着什么,尚有待于根据今后的实际情况去研究:

  ——他提出的“美国优先”“买美国商品”“雇美国人民”对美国经济的走向以及中美经济、贸易关系意味着什么?

  ——他提出的“让美国再次强大”“再次富有”“再次骄傲”“再次安全”对美国在全球的军事、政治、经济、金融、文化战略和霸权地位意味着什么?他执政期间的美欧关系、美俄关系以及受其影响的俄欧关系将如何变化、发展?

  ——他和他的竞选团队此前关于用美元支援“民主自由活动”是浪费钱应予以终止的言论,在他今后的行政决策中意味着什么,对我国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会发生什么影响?等等。

  特朗普总统2月8日致函习主席,就元宵节和中国农历鸡年向中国人民致以节日祝福;2月10日在同习主席通话时表示,相信中美可以通过共同努力推动双边关系达到历史新高度,并强调美国政府坚持奉行一个中国政策。这些都得到了中国政府和人民的赞赏。搞好中美关系,符合两国人民根本利益,也是中美两个大国对世界的应有担当。我们重视对特朗普政府的观察和研究,正是为了服务于发展中美两国关系和维护世界和平稳定、促进全球发展繁荣,服务于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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